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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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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6章

這次偷吃的結果就是廚房門口貼上了“爺爺禁止入內”的貼標,並且還設置了一根專門的橫木,方便鸚鵡蹲在那裏當全自動報警器。

老爺子對此感到非常不滿。

但是現在他作為病號已經成了全家最沒有話語權的人,不管再怎麽抗議都沒法吃上重油重鹽的葷食,只能對著香噴噴的飯桌迎風流淚。

好在下回覆查時醫生說各項指標都挺好,康覆師這才解禁讓老劉稍微吃了點“好”的,省得他用綠油油的眼神盯著家裏飛來飛去的鸚鵡。

人逢喜事精神爽。

吃好喝好恢覆好,老爺子拄著四腳拐杖也不嫌累,每天都會溜達到各處去吸鸚鵡。上午爬二樓鍛煉腿腳,下午在客廳陪看電視,晚上到後院裏享受夕陽,日程表排滿。

他這樣神采奕奕,安瀾也放下心來,進入了混吃等死的鹹魚生活,要不是能從新聞裏看到日期,那真是連今天星期幾都不知道。

這生活過得就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。

那是六月中旬的某個清晨,安瀾從籠子裏出來之後習慣性地站到橫木上去梳理羽毛,結果剛站上去沒多久,就聽到諾亞在不遠處發出了一聲急促的叫喊。

本著對同伴的絕對信任,她連頭都沒回就直接原地起飛,一路不停地攀升到二樓窗臺,然後才調頭去觀察底下的情景。

不看不要緊,一看嚇一跳——

好家夥!

好大一條菜花蛇!

這條蛇通體呈現黃黑亮色,腦袋上頂著王字斑紋,體長毛估估快要有兩米,上半身攀附在天蓋的藤蔓上,尾巴則在重力的作用下垂掛到橫木附近。

以這個姿勢它掛不了太久。

果不其然,約莫才過了幾秒鐘,菜花蛇就在藤蔓上失去平衡,重重地砸了下來。它先是在“啪嗒”聲裏撞到橫木,旋即又向外翻扭,“劈啪”一聲砸到地面上,看起來摔得不輕。

可是正當安瀾和諾亞一邊高聲鳴叫向人類示警、一邊盼望著入侵者會因為這一摔摔懵幾分鐘放棄進攻時,它卻擡起腦袋晃了晃,好像要把眼冒的金星晃掉,旋即吐了吐蛇信,就目標明確地朝著最近的鳥籠游去。

活見鬼!

安瀾急得渾身炸毛。

此時此刻天還沒完全亮起,老劉他們還在沈睡當中,從驚醒到起床到出門到提供幫助需要時間,可是被當做目標的大寶和小寶沒有這個時間!

後院裏養著的所有鸚鵡入夜後都會被關進鳥籠,一直等待飼養員起床後才會放出,這是一個持續了多年的習慣。

唯一一個沒有上鎖的鳥籠屬於安瀾和諾亞,因為老劉和小陳從上次事件後明白他們可以自行打開門鎖,而且後來也常常這麽幹,懶得再管。

蛇類沒有胸骨,可以鉆進非常狹窄的地方,大寶和小寶都是亞馬遜鸚鵡,戰鬥力簡直可以忽略不計,再加上鳥籠限制了它們的活動範圍,一旦被纏上咬住肯定就完蛋了。

安瀾必須得想個辦法救命才行。

其實她從前殺過的蛇數不勝數,然而金剛鸚鵡的身體構造和金雕的身體構造天差地別,想要飛下去一把抓死菜花蛇顯然是癡人說夢。嘴巴倒是硬,可要叨到蛇身上就得在一個平面上跟它近身纏鬥,同樣十分冒險。

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鳥籠打開,讓所有鸚鵡都能飛起來躲避危險,把蛇留給兩腳獸處理。

安瀾和諾亞還保留著一世的默契,她在做出決定後將自己鳴叫的聲調變了一變,對方就心領神會,飛到花壇邊抄起了食盆。

老劉有點耳背,康覆師和護工阿姨一向睡得比較淺,容易被各種噪音吵醒,為此特地配了好用的耳塞,就算不停喊“救命”,能指望上的其實也只有既不耳背也不戴輔助工具的小陳。

關鍵一直到現在二樓的燈都沒有亮起,他估計是昨天晚上沒睡好,或者在熬夜看手機,累著了,再加上習慣了鸚鵡叫聲,普通叫喚已經叫不醒他了。

那麽就加大音量。

正好還可以嚇蛇一嚇。

諾亞艱難地叼著不銹鋼食盆飛到最高的橫木附近,盡量瞄準地上的菜花蛇,張嘴把食盆丟了下去。與此同時,安瀾張開翅膀朝地面飛行。

“咣!”

一聲巨響在後院裏炸開。

合金和石板地面碰撞的動靜實在是種精神汙染,停在露臺的安瀾都覺得耳朵嗡嗡作響,腦袋裏回蕩著不間斷的轟鳴,聽力不差的人類自然不可能錯過這樣異常的響動。

立竿見影地,臥室的燈被摁亮了。

盆狀物下落時軌跡很難計算,所以沒能直接砸到蛇身上,但是一個東西落到離它不遠的地方仍然引起了它的警惕,使它在原地停留了片刻,支起身體查探危機的來源。

小陳打開窗戶向下張望時先是看到了地上的安瀾,聽到她大喊一聲“蛇!救命!”,沿著翅膀所指的方向一低頭,頓時驚得寒毛直豎。

他連鞋子都沒穿,就穿著條睡褲,慌急慌忙地沖下了樓,路上還險些和同樣聽到動靜出來查看情況的康覆師撞到了一塊。

看到人類醒了,安瀾稍稍放心。

她抓緊這段時間打開了隔壁兩個鳥籠的門,把大綠、小綠、大紅和小紅放了出來,諾亞也沒閑著,飛到落地門邊上去叼了一只拖鞋,準備繼續進行一些空中打擊。

但是蛇的動作也不慢。

因為兩只鸚鵡都不敢靠近,只敢遠遠地進行一些操作,它在短暫的停留過後越發接近鳥籠,此時已經把腦袋塞進了隔欄裏。

大寶和小寶驚恐萬狀,拍打著翅膀發出了一陣又一陣求救的鳴叫聲,慌忙朝籠子後方躲避,可是它們無法離開隔欄的範圍,只能眼睜睜看著蛇把自己慢慢地塞進去,做出了進攻預備姿勢。

此時距離小陳沖出落地門還有二十秒鐘。

安瀾實在沒有辦法了。

為了能夠飛行,鸚鵡的骨頭又輕又脆,別說讓蛇死死纏住,就是讓人類懲罰性地打兩下都會打出問題。入侵者只要一發動進攻,留下的創傷可能就會是致命且難以覆原的。

此時此刻她能做的一切就是調整落地方向,飛到菜花蛇身後,壯著膽子飛快地叨了一下尾巴尖,然後叼著尾巴往後拖。

菜花蛇的反應是迅猛的。

可它不知道是餓瘋了還是有獨特的判斷,非但沒有回頭來處理背後的威脅,反而越發用力地把自己往鳥籠裏擠。 本 作 品 由

安瀾釘住了它的尾巴,卻無法釘住它的身體。

菜花蛇弓起身體的方式可以使任何柔道選手甘拜下風,幾乎不像是一個活著的生物,而像是一根彈簧,或者一根剛剛斷掉正在反彈的弓弦,只是一收縮,一展開,就如閃電般襲向了面前的獵物。

小寶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被困住了。

敵人咬住了它的翅膀,並且試圖用身體把它纏繞起來,安瀾見勢不妙,拉著尾巴更加用力地拖拽,諾亞也下來幫忙,一時間竟然和這條大蛇僵持住了,沒讓它做出什麽調動全身力量擴大戰果的動作。

籠子裏的另一個成員也沒有閑著。

聽到小寶的悲鳴聲,大寶像瘋了一樣撲扇著翅膀朝著天敵發動猛攻,也不管是咬到了什麽地方、抓到了什麽地方,反正沖上去就是一通撕打,儼然一副伴侶要是死了我也不要命了的模樣。

千鈞一發之際,小陳終於沖到了後院裏。

他還光著腳,而且可能是在奔跑的時候摔過,手臂上有明顯的擦痕,褲子因為一直被踩也歪歪扭扭地掛著,看著危險極了,但更危險的還要數他手中拿著的菜刀。

面對兩米長的菜花蛇,他一邊大喊著“滾啊!”,“放開它!”,一邊就是手起刀落地利索一劈,這一刀下去沒能把蛇身砍斷,但是也造成了極為嚴重的傷害,讓蛇在受創的第一時間就疼得胡亂扭動起來。

可小陳要的不是它的扭動。

在場所有拯救者都需要它趕快松口,把翅膀已經彎得不像樣子的小寶放開來。

他劈了第二下,第三下,直到把蛇身劈得幾乎斷開,大寶在籠子裏上下跳動,尖銳的喙部啄瞎了蛇的眼睛,把眼眶裏的東西挖成碎片,可它仍然沒有松口,到死都沒有松口。

小陳丟下菜刀就想去拖蛇的上半身,此時也趕到現場的康覆師立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,提醒他不要造成二次傷害,然後急匆匆地返回去找老虎鉗和包紮工具。

小寶被解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有點呆滯了。

人們給獸醫打了電話,還給它做了一點簡單的包紮,骨頭的傷勢並不完全是由咬殺造成的,還有瘋狂掙紮造成的影響,可是比骨頭更嚴重的是它的其他反應,經過剛才的驚嚇,它的心跳跳得非常快,而且在不斷地做出類似嘔吐的動作。

這天晚些時候,獸醫從鎮上急匆匆地趕到了這裏,他自述剛剛去給另一只寵物鳥動完手術,已經是用最快的速度趕來了。

到那個時間點,小寶垂著腦袋,不吃不喝,叫它也沒有反應,只是歪歪斜斜地勉強站著。

“壞了。”

獸醫立刻說。

“這是嚇著了。”

他把小寶輕輕地托起來,用醫療箱裏的器材做了重新包紮,然後就讓小陳收拾出一個小籠子來說要把它帶走醫治。

可是說歸這麽說,語氣實在不像是很有把握的樣子,甚至還有點提前警示的樣子,約莫是覺得這個反應有點嚴重,可能情況不會像飼養員們想象的那麽樂觀。

小陳心疼得直掉眼淚,責怪自己昨天不該晚睡,老劉更是恨得跺腳,自責把院墻插滿碎玻璃片還不夠,當時就應該直接做雙層天蓋才對。

他們誰也沒想到隔著山路、隔著外院墻、頂著直上直下還挺高的墻面,竟然有蛇能越過碎玻璃片組成的防線,直接爬到天蓋頂上,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麽爬過來的,之後一定要去嚴格檢查一番。

這天在獸醫離開後大家都有點食不知味。

待在後院橫木上的大寶更是每隔一會

兒都會哀鳴一聲,水喝不下去,飼料也吃不下去,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籠子裏濺到過鮮血又被擦去的地方。

它不知道自己的伴侶還會不會回來。

不,應該說,它不知道人類把它的伴侶帶走是為了什麽,在它的認知中,它的伴侶已經離開了,而且可能是永久的離開了。

安瀾和諾亞站在一起,看著大寶因為失去伴侶而渾渾噩噩的模樣,想起那個讓她至今都心有餘悸的冰冷清晨,忍不住又往邊上靠了一點。

諾亞輕輕地啄了啄她的腦袋。

他們誰都沒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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